新风相声学会

新加坡相声活动的回顾与前瞻

韩劳达

新加坡的相声艺术近二十年来的发展,经历了几度起落,掀动了几层高潮。在这期间,公开舞台上时有来自相声发源地的相声艺术家或团体的演出,新加坡观众得天独厚,比许多中国人都有福气欣赏到中国顶尖笑星的精湛表演。

像中央广播艺术团、北京曲艺团、中国曲艺家协会这样的专业艺术团体,都先后到访演出,马季(已故)、姜昆、赵炎、唐杰忠、侯耀文、高英培、苏文茂、常宝华、常贵田、赵振铎(已故)、赵世忠、李金斗等中国一流相声艺术家,为我们提供了典范性的表演,也带来了相声艺术的多个传统和现代经典作品。我们的相声观众在迅速成长,欣赏水平也不断地提高。录像带、磁盘、光碟的普及,加上电视台经常重播“笑一笑、少一少”这类的相声专场,于是常看相声的观众已经不满足于耳熟能详的传统作品和旧作的重复;于是到来演出的中国相声演员,不论知名度高低,都感觉到上台的压力。

上一届华族文化节,请来了台北曲艺团,让观众耳目一新的节目,赢得满堂彩。今年的华族文化节,以“中国相声红星”的全部新人新作为号召,三场爆满之后加演一场。这两台节目的成功,说明了相声观众人口还有扩展的余地,而严密策划节目,做足筹备和宣传工作,以及合乎时宜的票价等因素,都不能掉以轻心。本土相声的定位黄卫群、杨妙玲、李慧玲、周雁冰、韩永红(不在图内)开创了本土群口相声的先河十多年来许多赢得口碑的中国相声演出中,不乏笑声中或针砭时弊或蕴含哲理的上乘作品,一再地丰富了我们的欣赏和创作思维。然而,欣赏来自发源地的精湛表演,并不能替代我们的相声创作和演出,我们必须有自己的作品。近二十年来,创作和演出的质量有了可喜的提高。从国家初级学院连续十多年主办新加坡“全国中学相声比赛”中可以看出,学生所表演的相声,越来越多本土色彩浓郁的作品。新加坡唯一的民间相声艺术团体“新风相声学会”和直落布兰雅民众俱乐部曾联办四届全国相声大奖赛,本土创作每一届都在增加,到第四届改为“新马相声大奖赛”(1998年),前三名都是新马两国的本土相声。

中国相声泰斗马季担任首届新加坡全国相声大奖赛评委,和他谈到新马本土相声时,我们的演员谦恭地说我们和中国相声的差距太大。马先生说:“起点不同,不能那样比。你们的创作要和你们短短这些年的发展比,那是很不简单的。”此外,我们在舞台上看到的绝大多数是中国顶尖的笑星,是一辈子说相声的专业演员,而我们充其量不过是一辈子爱相声的业余相声作者和演员罢了。然而,我们也无需妄自菲薄。常贵田来担任第二届全国相声大奖赛评委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中国的相声,你们说不过我们;你们的相声,我们说不过你们。”他和常宝华亲眼看到本土相声抖响一个个包袱,赢得观众的掌声,对我们发展本身风格的相声是勉励有加的。唐杰忠在第三届全国相声大奖赛中,看了赖志宏和谭海男合说的《比歌》后,说:“在中国,业余的相声也不容易达到这样的水平。”这并非溢美之词,新加坡相声前辈陈伯汉在1995年全国中学相声表演赛后指出,整场大决赛中引起的大小笑声共168次,掌声共25次,华中的《比歌》制造的笑声占了35次,掌声占19次(这段“柳活”相声长度不超过15分钟)。脱胎于母体的本土相声,在不断吮吸中国传统相声和现代相声精华的同时,在自己的土壤、气候中成长,并且受本土观众的认可,这是令人无比欣慰的。

不论是爱好者或从事者,特别是爱听爱说相声的中学生,认识新加坡本土相声的发展轨迹,摸索未来前进的道路,是大有裨益的。相声在新马落地生根作为民间说唱艺术(曲艺)的一个重要品种,相声在新加坡的滥觞期,可以追溯至二战前后;从中国南来的一些歌舞团成员留在新马发展,关新艺、张弓、路丁、陈常临、白言、冯翔、陈述、王沙等人在一些歌台和娱乐场所搬演传统段子。当时也不叫相声,叫“独脚戏”。50至60年代,曾鹏翔和郑秋子搭档、陈伯汉和郭宝昆搭档、由陈邦维主持的丽的呼声空中相声节目,除传统段子,陈伯汉、关新艺偶有创作,可惜文稿多已散失。(《白言相声集》中有一些,但没有注明写作年份,《陈伯汉相声集》中只收了一段1958年的作品。)进入70年代,相声的创作开始受到重视,新人涌现,比赛和演出都有可观的成绩。南方艺术团在1973年的一个十多场爆满的演出中,由郭宝昆、何镜光合说的《送票》(韩劳达和郭宝昆联合执笔),可说是舞台上获得掌声最多的本土相声作品。《送票》借鉴了马季的《友谊颂》歌颂体相声手法,颂扬华巫同胞的兄弟情谊。这个节目后来随着马来西亚马大华文学会主办的一个大规模汇演《春自人间来》,从南到北多个城市演出,影响深远。

这里就我手头上的不完整资料,把70年代以后本土相声的重要作品、演出和集子做个轮廓的记录。

1974年 陈伯汉的《孝道三部曲》发表。(《孝道》之一在86年全国相声大赛夺魁)
1977年 新加坡作家贺天出版《贺天相声集》。
1979年 谭天(即韩劳达)出版《关于相声》,介绍相声的艺术特点。
1982年 新加坡广播局第三广播网连续三年主办《相声短剧晚会》,掀起购票热潮。多个团体推出的大多数是本土相声,华亮(已故)、兆锦是较突出的一对。
1984年 《谭天相声集》出版。

1986年 新加坡相声历史上重要的一年。
1月至3月 实践表演艺术学院和人民协会联合主办《相声短剧晚会》巡回演出。
3月 教育部学校署华文专科视学组和全国中学华文科主任中央委员会主催了一个“相声讲座与示范”,出席的学生达八百余名。
4月 丽的呼声和联合早晚报联办“全国相声创作和表演赛”,文学家吴祖光、评剧名旦新凤霞、著名相声艺术家姜昆、唐杰忠担任评判。
5月 新加坡中学相声赛,参赛学校68所,队伍95支。
10月 新加坡职总主办“推广华语相声赛”。
12月 新风相声学会注册成立。

陈容庞大的中国中央广播艺术团来访问演出。
《陈伯汉相声集》出版。

1987年 多个团体的综合性演出经常穿插相声,多个联络所也主办相声赛。艺术剧场有个叫“黑铁”的年轻人,写了不少相声并参与表演。
1988年 《徐惠民相声集》、《谭天相声二集》出版。
1989年 田流《笑眼看人生》相声集出版。80年代末 影响范围最大,影响力最持久的相声大事,要算电视台播映13集“笑一笑,少一少”相声专场。以马季、赵炎的相声为主,穿插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相声。

1990年
1月 新风相声学会参加华族文化月,呈献“笑的约会”相声之夜。节目以本土相声为主。
5月 黄卫群主办“我的世界快乐多”相声专场,演出她自己的作品,其中《说长道短--不分青红皂白》这个五人合说的作品被誉为本土群口相声的处女作。
12月 新加坡首届全国相声大奖赛暨群英会。马季、赵世忠、廉春明担任海外评判。

1991年 《尉不薄相声集》出版。
1992年 徐惠民的《五籍争光》相声录音带出版。莫袅(李城威)的《嘻哈笑乐相声集》出版。
1993年 新加坡第二届全国相声大奖赛和群英会,常宝华、常贵田、王佩元及新加坡相声界前辈当评委。
1995年 新加坡第三届全国相声大奖赛,唐杰忠、李立山、赵福玉当海外评委。
1996年 新风相声学会主办“谭天作品专场演出”,参加演出的都是91、92、94、95年全国中学相声赛的冠军队伍。演出现场录象过后通过第八播道播映。年底 《白言相声集》出版。
1998年12月 第四届新马相声大奖赛暨群英会,王谦祥、李增瑞及新加坡相声界前辈担任评委。

和许多姐妹艺术一样,我们的表演场地和观众量养不了专业的相声作家和演员,但是我们也有值得自豪之处,大量的相声创作和严肃的表演态度,一直是业余从事者自觉地坚持的。在中国相声的广袤天地之外,新马的这条相声支流,可说得上是华人世界中最有规模、最有成绩的。相声薪火需携手共传的。

新加坡的学生相声活动,是以比赛作催化剂的。不论是校内的或校际的,或是公开赛,都能吸引学生参加。自1985年起,国初华文部的老师们锲而不舍地每年办相声比赛,使相声成为中学生熟悉的艺术形式。一些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也自发地进行创作,给学生量身定制适合他们身份、年龄的相声作品。一些优秀的获奖作品如果没有收集起来,将来在新加坡相声发展的历史上留白,是很可惜的。

谭海南(左)和赖志宏这一对中新搭档,默契十足。 由于学生学说相声一般是为了参赛,往往热得快也冷得快,比赛一过,不论得奖与否,都很少延续这项活动。个别学校请了专人教导相声,于是有那么一群学生每周一次上相声课,排练相声节目。学校应该可以组织学生相声团体,作为课程辅助活动,使爱好相声的学生能巩固对相声的认识,掌握相声的艺术特点,即使将来只是一名业余相声演员或作者,也能写或演出掷地有声的、包袱响亮的相声来,黄卫群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便不让须眉,自编自演,而且搞了一个作品专场,是同学们的好榜样。

前不久,有一场关于中国学生和本地学生是否适合同台同组比赛相声的小小争论。其实这原本就不是个问题。我们比的是相声,如果你说的相声题材来自观众熟悉的生活,又能掌握相声创作和表演的规律,说、学、逗、唱,表技法娴熟,抖包袱分寸准确,肯定能博得满堂彩。这和中国学生或是本地学生有什么关系呢?中国学生就算能说一口漂亮华语,但不一定能说好一段相声,这是常识。以赖志宏和谭海男这一对我所见过的水平最高的学生搭档来说,志宏是土生土长的新加坡人,海男是从北京来这里上学的。他们逗捧之间的默契,对抖响包袱的把捏,是在伯仲之间。相声行家用“帅、怪、卖、坏”来概括不同的表演风格,海男是帅气逗人,而志宏却是既“卖”又“坏”。“卖”说的是模仿能力强,有多方面的技巧,“坏”指的是俏皮灵精,特能逗乐。从他们合说的《比歌》和《教鞭》看来,我们实在看不出新加坡学生和中国学生同台,什么地方吃亏了?退一步说,就算是遇上一对能把传统相声说得很棒的中国学生,新加坡学生要拿传统相声跟他们比,难度当然大一点,那正是新加坡学生最好的观摩机会。取人之长,补己之短,进而力争上游,设法超越,这又有什么地方吃亏了呢?比赛的胜负不过是过眼云烟,对一门艺术的深刻感受和认识,却是永存的。

常贵田说的那句话,很值得同学们深思。我们发展相声,不能不借鉴传统技法,不能不吃透经典作品,与此同时,我们不能不在创作上以贴近生活的题材,发挥相声的喜剧艺术效应,让我们的本土相声绽放耀眼光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说我们很好地继承了相声的优良传统;我们才能说,我们对得住来给我们授业解惑、言传身教的中国前辈。